钟山龙纪寺

仙游今报 2023年09月06日 陈震辉 游心华

  □陈震辉/文 游心华/图

  罗汉岩在何岩(岭)之东,山多岩而高耸,据说其上有山石状若罗汉,故名。山南的龙纪寺始建年代不详,但唐末已有显赫之名。《仙游县志》载:“罗汉岩,在何岭东。其南有古兰若(佛寺),唐昭宗(888-904年在位)赐额曰‘龙纪’,僧以定居之。”公元889年,唐昭宗改年号为“龙纪”。以其年号赐额佛寺,吉祥又隆重。唐宋时期,崇佛的皇帝常有此举,以体现对佛教的开放、包容和重视。唐开元二十六年,即公元738年,开创“开元盛世”的唐玄宗诏天下诸州各建一寺,以其年号为名,“开元寺”从此遍地开花。

  北宋皇祐二年(1050年),时任福建转运使的蔡襄经由何岩(岭)、罗汉岩到达九鲤湖并作诗《题龙纪院僧室》:“山僧九十五,行是百年人。焚香犹夜起,喜酒见天真。生平持定戒,老大有精神。须知不变者,那减故时新?”住持老僧高寿九五,并不刻意墨守成规。他虔诚礼佛半夜焚香,却喜酒率性。蔡襄不以此为忤,认为佛教也该与时俱进“减故时新”。蔡襄笔下的龙纪寺颇觉委顿,却也不乏生趣。

  北宋元祐三年(1088年)兴化县令吴千作《湖光亭记》:“龙纪寺南有湖曰‘九鲤’,水石之胜载于图籍,同官余利宾为余言之。余到任,明年秋以事往游,徘徊不能去。八月壬寅主永端作亭湖侧,因以湖光名之。元祐三年(1088年)九月十一日邑令吴千无求记。”十二天之前吴千在菜溪岩之行也留下了题刻:“邑令吴无求,以事至香山,邀陈体常,林成章谒九座寺正觉禅师,诣无尘塔,获香三粒。观龙潭,由东岩以归,过蔡溪岩。时元祐戊辰(元祐三年,即1088年)八月二十有九日,住龙纪僧永端与焉。”石刻里明确了永端的身份是龙纪寺住持。由于有了邑令吴千的支持,在永端的经营下,龙纪寺发展良好,影响力遍及整个九鲤湖。

  南宋绍兴年间(1131-1162年),僧人慈信凿池种莲,结亭其上。兴化知县丘铎题了一个匾额“莲社”,并隆重地写了一篇记。《兴化县志》载更详:“邑令丘君铎榜曰‘莲社’,与郑漈游,俱有文记。”莲社,原称“白莲社”,始于东晋的民间会社,由高僧慧远法师麾下的一批僧侣和社会上的名流居士组成。

  看来,龙纪寺不单是佛教寺院,也曾聚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文人士大夫,影响非凡。“莲社”所聚,不乏名家,比如宋代史学家、校雠学家郑樵(1104-1162年)等。

  乾隆《仙游县志》载:“务钦,需师弟子。政和中(1111-1117年),福师以雪峰招致之,张浚复延住幽岩。后退居龙纪寺,榜其室曰‘大懒’。晚得嗣曰仁秀,获知于梁克家,亦住雪峰。”务钦,是需禅师的弟子。南宋抗金名将张浚于1134年谪居福州,延请务钦到浙江龙游县的“幽岩寺”住持。龙纪寺西有口水井,井旁有口石盆,圆槽厚沿,沿口一圈石刻“幽峰院舍财造甲辰年”。石刻上的“幽峰院”无从查起,但若是“幽岩寺”的雅称,那再妙不过。

  南宋兴化知县梁录(1178-1182年任)作《九鲤湖记》:“湖之滨地隘而险,未尝有人居……”务钦之后,龙纪寺逐渐衰弱。原来龙纪寺势力范围的九鲤湖来了戴姓道人,他结茅于湖光亭旁,却讨食于龙纪寺数年,后来穷到没饭吃了,只好走人。

  “白莲塔”是龙纪寺现存最重要的文物,石塔全高4.78米,底座为正六边石柱状,高1.26米,边长96厘米;塔主体分三层,一层雕刻双狮戏球、卐字、波斯菊等图案;二层为球体上刻:“来苏里明通社信士谢宝孙捨财金造如来宝塔,祈此世平安祐来生福果,愿入空门常行竗道,己丑年冬题”;三层开火焰门龛,内雕坐姿如来像。从形制看,白莲塔属于“造像塔”,主要流行于宋元时期,龙华寺有三座宋代造像塔、九座寺有元代造像塔(至元甲午年,即1294年)。造像以如来佛形象最多,称“如来宝塔”。从功能上讲,造像塔属于“祈福塔”。来苏里明通社的谢宝孙捨塔祈求平安,并且不惜“愿入空门,常行竗道”作为代价,足见其虔心诚意。据《谢氏宗谱》载:“谢洪,宋绍兴三十年(1160年)进士,第26代;谢宝孙,第33代。”推算塔刻“己丑年”应为元至元二十七年(1289年)。寺前另有两个古代石槽,其一上刻:“至元甲申年立(1284年)”,另一刻“住持沙村立”,为同时期建设。塔刻“明通社”现在更名为“明通宫”,位于附近谢氏宗祠左侧。龙纪寺另存一残塔塔额“了空塔”,年代暂时无法考证。

  龙纪寺现存一石板,左右各刻两方形凹槽,中间浮雕两个半突球体,球体上凹刻两只掌印。有学者认为:“球体代表太阳,手印代表敬仰太阳而高高举起的双手,寓意对太阳的膜拜,而凹槽代表四维象征宇宙。”这块石刻很可能是元代色目人驻军龙纪寺时留下的。元末农民反元活动频繁,各地豪强纷纷成立“义兵”镇压,其中包括波斯人阿迷里丁。龙纪寺在这场混战中成了“义兵”的反复争夺之地。《福建通史》云:“泉州草庵摩尼佛像旁有元代石刻:‘兴化路罗山境姚兴祖奉舍石室一完……”由此可知,为摩尼刻像建庙者有来自仙游的罗山境。近年来,在兴化境内发现了“清净,光明,大力,智慧”的石碑,这都说明摩尼教在民间的传播。1988-1993年,莆田境内连续发现三块摩尼教残碑,证实在元朝至明朝期间,兴化、泉州一带很盛行摩尼教。而这三地实际上在元末阿迷里丁长达8年的战乱中都被反复波及。

  《八闽通志》载:“龙纪院,宣德间重建,在县东北兴泰里。”经历元末的战乱后,龙纪寺归于一片荒芜。明宣德年间(1426-1435年),龙纪寺重建,但是很快又没落了。1464年郑纪(1433-1508年)致仕,他游九鲤湖和龙纪寺并作诗《龙纪寺怀古》:“杖屐有缘到此山,碧莎满院落花斑。旧时莲社人何在,孤鹤晴空伴药阑。”当时的龙纪寺若是繁盛之景,诗句断然不会如此凄凉、无奈。而他在“湖光亭”的对联便截然不同,充满了生机和豪迈:“野趣谢千钟老景寻神仙作会,湖光涵万象梦魂与天地同流”。

  龙纪寺现存一石板上刻:“当院宗长、宗贤、若皆、若贤等共收……”同时,寺右山坡上的“南无海会塔”有石刻“民国戊辰年(1928年)”,说明在清末和民国初年,龙纪寺又有了一次较大规模的基建,现存的主体建筑很可能是那个时候遗留的。可以证明民国时期龙纪寺重建过。同时,寺东出土的清末民初的青花瓷碗碗足有墨书“龙纪”二字,说明是龙纪寺遗物。

  现在的龙纪寺正名是“龙屺院”,未知其因。“屺”,意为“没有草木的山”,并不是合适的寺院名称。“屺”很可能是“纪”的笔误或者误读,这点从出土的清代寺院所用瓷碗碗足墨书(行草)可见一斑。

  图为龙纪寺白莲塔(元代石塔)。